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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O八 谎言(2/2)

噔一跳,颊上血色尽去。子扬莫不是真的已察觉了什么?自己既然已经骗了他,当下之计,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谎话编到底,打死也不能承认。只是……只是真的就要从此永别了么?再也不能把酒言欢,再也不能听他妙语连珠、嬉笑怒骂。青莲亭外的月光,沧浪池中的荷浪,都如那东逝的流水,再也无法挽回了么……

前程往事历历在目,如黄连般苦涩的悲哀充溢星子心间。我固死不足惜,但子扬不仅是我的生死之交,更为我抛下了一切,只身南渡,深入敌营,这份情义,义薄云天!若他不日归来,发现我骗了他,当是何心情……就算我在黄泉之下,他怕也不能原谅我吧!

星子不敢多想下去,勉强扯出一丝笑容,笑得倒比哭还难看,故作轻松语气:“哥说什么笑话呢!若不出意外的话,等哥重返天京之时,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,我们正要好好庆祝一番呢!”

星子这样说,子扬已大致猜到了信中的内容。子扬也知道,星子待在箫尺身边这半年来,颇多艰难,日子很不好过。若此番能凭他一己之力,立下这不世奇功,箫尺待他或许会有所改观。罢了,既然这是他的选择,既然他痴心不改,一条道一定要走到底,自己也只能顺其自然了。谁叫我已上了他这条贼船了呢?他的乘风宝马现在我这里,日行千里,若昼夜兼程,往返永定河前线也费不了太多时日。

子扬叹口气,接过信封,贴身藏了,犹自不甘地冷哼一声:“唔,殿下,你骗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,是当我好欺负么?我就再信你这最后一次,你记着,如果你再敢给我玩什么花样,休怪我不客气!”

星子心道,要对我不客气么?如果诚如你所言,你回来都见不着我了,又怎样对我不客气?当然,这种话绝不能说出口。星子默默叹息,好吧,就算我欺负你,欺骗你,这也真的是最后一次了……星子扮个鬼脸,吐吐舌头,夸张地道:“哥,你知道我最怕的人就是你,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?再说,我们许久都不曾好好聚聚了,我就盼着你早日回来喝酒呢!”

子扬将信将疑地白了星子一眼,这家伙嘴上说得好听,却又处心积虑地瞒着他的身体状况,其中必定有诈,莫不是欲盖弥彰?但……现在确实没有太多功夫拷问他了,何况,他若打定了主意不开口,神仙都几乎拿他没办法。

子扬“呵呵”轻笑:“殿下,你还真是胆色过人,别人不过以一当十,你倒是以一当十万!你把我支走了,小心落在狼群虎穴里,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!”

星子仍是满脸赔笑:“哥,如果我都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,你留在这里,岂不是更要遭池鱼之殃,白白送了性命?危邦不入,乱邦不居,风暴之地更不宜久留,你还是赶紧离开吧!”

子扬坐着不动,半晌方慢吞吞地问出一句:“殿下,你的伤药呢?”

星子愣了愣,这语气太熟悉。那是远征西突厥途中,子扬常半夜潜入营中,悄悄地为我裹伤……自己的满身刑伤未愈,又被他看出来了?星子遭受数番毒打后被送出宫外,箫尺虽给他留了伤药,但星子一则万念俱灰,认为反正必死无疑;二则孤身一人,打理伤势颇多不便,这几天更是无暇顾及。只是简单地以厚布扎紧伤口止血,外罩黑衣,让外人不易察觉而已。

良宵毒发已是万般煎熬,身处叛军之中,诸事繁杂,如履薄冰,更经不起外伤无休无止的折腾。子扬既已主动提出,星子也就不再推辞,翻出疗伤药物递给子扬。子扬指一指宽大的龙床,示意星子脱了衣服趴上去。星子略有点迟疑,这是不是太僭越了。自己虽从来不曾真正地在乎尊卑之别,然而大哥……大哥到底是不同的,如今我是迫不得已,占了他的皇宫倒也罢了,但我若真在他卧榻上酣睡,又置他于何地?

星子摇摇头,对子扬道:“哥,时间不早了,你随便弄一弄就好,不用太麻烦。”背对着子扬,掀起衣服,露出满背狰狞的累累伤痕。

子扬见状,倒吸一口凉气,真恨不得再狠抽星子几鞭子,他倒是越来越变本加厉地作践自己了!好容易忍住一口气,为星子裹了伤,星子依旧换了套千年不变的黑衣。听那外面的打更声,是时候该离开了。子扬一言不发,大步往殿外走去。

子扬在门边停留了片刻,终于未曾回头,打开内殿的大门,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星子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,心中空空荡荡似少了一块。多想追上前去,送他一程,哪怕与他多说几句话也好。但此时此地,却无法移动一步,纵有再多不舍,再多愧疚,终究无可挽留,无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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