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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六 僵局(1/3)

忙完这些事务,辰旦才发现自己也已是浑身冷汗淋漓,几乎脱力。堆在案上的奏折已无心再看,辰旦换了一身素色薄锻中衣,躺在御榻上小憩,却了无睡意,唯睁大了眼睛,静静地望着那窗前的日影一分一寸地拉长,象是光阴无情的巨轮于心上沉沉碾过,又如站在江岸上望着那滔滔大江东去,逝者如斯世事变迁无可挽回……辰旦似有思绪万千,脑中却一片空白,什么也想不起。待到寝殿内光影渐渐模糊,辰旦终于躺不住了,起身吩咐:“备辇,摆驾重华宫!”

薄暮时分,金辉银烁九龙盘旋的明黄色銮驾停在重华宫门外。辰旦下辇,仰望暮色四合的天空,落日的余辉斜斜地照在殿顶的琉璃瓦上,映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,庭院中几丛白色的栀子花开得灿烂繁盛,晚风吹过,淡雅的香气袭人,花瓣坠落,如雪翻飞,似曾相识的景象竟是久存于记忆之中的一副图画。

辰旦忽然记起,朕当年封王出宫,建府另居后,进宫觐见,先帝若留宿过夜,每每即居于此处。最后一次,朕作为亲王到此,也是这样的初夏时节……从那以后,这重华宫就寂寂无人,朕也少有驾临。时光荏苒,转瞬已近二十载了,唯有草木无情,岁岁花开不变……往事如落英纷纷飘零,似拂去了厚厚灰尘的铜镜,映照着今日格外清晰,辰旦忽生出沧桑轮回之叹,难道,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?

辰旦心有所感,眼底漫过一层莫名的悲凉,似染了暮色。凝望那幽深宫门之内,仿佛有什么不可探测的事物在静静地窥视,辰旦如面对着自己的命运,一时竟驻足不前。守在殿外的内侍,自是齐刷刷跪倒见驾。辰旦命平身,便有人要进去通报,辰旦摆手制止,镇定心神,径自拾级而上。待进得正殿,英公公察言观色,抢先一步问正殿中侍候的小太监:“殿下呢?”

星子已遵旨搬到了重华宫的主寝殿青云阁中,小太监遂将皇帝带到寝殿门前,英公公正要推门,辰旦却摇摇头,命他守在外面,自行推开宫门。抬眼望去,深邃的宫室内,光线晦暗不明,未点灯烛,亦无人声。唯隐约可见榻前端端坐着一人,背对着辰旦呆呆地望着窗外。听得动静,那人半晌方才站起,转过身来。辰旦认出是子扬,子扬沉默伫立,并不向辰旦行礼。

辰旦不以为忤,走近了几步,看了眼那黑沉沉的楠木大床,低声问:“他怎样了?”

子扬似轻声笑了笑:“回陛下,还剩了一口气。”

辰旦心头咯噔一跳,星子的铮铮鉄誓“只要父皇能让儿臣留一口气在,斧钺加身,刀山火海,儿臣亦决然不会皱一下眉头”,铿然在耳,心头愈发不是滋味。有几分慌乱地对子扬道:“你出去吧!朕有些话和他说。”

子扬微一躬身,应道“是”,即悄然退了出去。

辰旦上前,轻撩开床帐,但见星子一动不动地俯卧榻上,侧着头,似在沉睡之中,浑身赤裸,只有一条薄毯搭在腰背之处。辰旦欲要掀开薄毯查看伤势,手伸在半空,却又缩了回来,仿佛在害怕什么。凭直觉,辰旦知道星子是清醒的,他不说话,辰旦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辰旦在榻前的小凳上屈身坐下。坚冰似的沉默似浓厚的夜色,从天而降渐渐蔓延开来,直到室内全黑,暗如古墓。辰旦枯坐于黑暗中,手足皆生出一丝丝凉意,那凉意顺着指尖延伸,点点滴滴直透入胸中……辰旦不由哆嗦一下,低低咳了两声,若有所思地道:“朕从前……也在这里住过,也是在这张榻上……”榻上的人仍无半点动静,辰旦候了片刻,终于忍不住唤了声:“丹儿?”

星子仍是背对着他,并不回顾。半晌,暗影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:“陛下龙体欠安,还请回宫吧!臣记得自己的承诺,只是恳请陛下宽限数日,待臣能起身,即刻领兵出征。”星子挣扎着说完这几句话,扯动肺腑,一阵阵撕裂的剧痛,只伏在枕上无声喘息,虽知是徒劳,仍本能地不愿让辰旦察觉自己的软弱。

自从星子诈死归来后,便执意坚持唤辰旦为“父皇”,为此更不惜每日挨上一百重鞭,亦不肯改口,此时却又换成了“陛下”。冷漠疏离的语气显而易见,甚至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厌倦厌烦。

本已听惯了“父皇”,乍闻这声“陛下”,辰旦倏然一惊,忽地一阵心慌意乱,仿佛什么日日握在手中的东西突然消失无影。他不肯再唤朕“父皇”……是厌倦还是怨恨?是他觉得朕太无情,还是他已是对朕无情?

“朕……”辰旦嗓子发涩,张了张口,不知该如何继续,听星子言下之意,竟认为朕此时赶来,是来逼迫他出征的!在他看来,朕就成了这样一个丝毫不近人情的残忍恶魔了么?可辰旦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开脱辩护,无论致歉或是安慰,此刻都显得太虚伪矫情,格格不入。

辰旦握住星子露在薄毯外的手,试图将它拉到自己怀中,星子并未用力,任其为之,但辰旦亦能察觉出他明显的抗拒。曾几何时,那双炯炯发光的蓝眸一眨不眨,热烈地凝视着朕,似燃烧着一丛蓝色的火焰,口中一声声唤着“父皇”,那近乎无赖的话语“父皇有舐犊之情,儿臣怀孺慕之心,父慈子孝,本是人间最为美好之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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