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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原罪(1/4)

星子降生时,夏末之际,恰逢日食。他的父亲辰旦,赤火帝国的三王子,正在千里之外,随皇帝诸照御驾亲征,欲彻底摧毁西疆的色目国。

时值正午,三十万大军穿行于一大片莽莽草原之中,辽阔草原是色目族的生息之所,草原深处就是色目国的聚居地。忽然,狂风大作,朗朗晴空顿时暗沉如墨,三步之外不能视物,飞鸟成群归巢,远处传来野兽声声哀鸣,大军恐惧不安。一颗赤红色的流星骤然出现,其大如斗,从墨色的天穹正中划过,红色光芒刺得辰旦几乎睁不开眼,流光似电,自东向西,刹那间如一道利刃劈开了万里苍穹,血色四溅!片刻后,横亘天幕的赤色光迹追随着火一般燃烧的流星,沉入茫茫的天之尽头。

正在此刻,千里之外的京城,一声婴儿的嘹亮啼哭宣告了生与死的分界。三天三夜挣扎之后,星子来到了这个世界,发出第一声洪亮的啼哭,而他的母亲,辰旦的王妃央姬却已经精疲力竭,止不住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汩汩而出,染红了床帏。听到啼哭声,央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缓缓地闭上了双眸。星子不知道这一切,他不睁眼,只是纵情地大哭,一点也不顾忌他的降生有没有父母的祝福,也丝毫不管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否欢迎他的到来。

“娘娘!是个小世子!”接生婆托着星子,兴奋地向王妃禀报,一面按部就班地忙碌着。正准备为新生儿剪断脐带,接生婆突然惊叫了一声,差点将手中的孩子摔了出去!一屋子的人连忙围了过来。接生婆惊恐地睁大眼睛,一只手指着婴儿的胸前,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!众人转头一看,婴儿的前胸竟赫然有一块星形的红色胎记!本来初生儿带有胎记也不算稀奇,但那星形胎记殷红胜血,印在心头,乍见如流血的伤口,煞是可怖。众人以手掩口,惊异莫名,躺在榻上的王妃突然睁开了眼,嘶声叫道:“儿子!我的儿子呢?”

接生婆自觉失态,忙换上副笑脸,把星子抱到王妃面前:“娘娘!您看,小世子长得可结实了!”

“是么?”央姬失血后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浮起一抹淡如轻烟的微笑,眼角似有泪,又似带笑,美得如飘渺云端的仙子。央姬吃力地伸出双手,似乎想抱一抱这用自己生命换来的儿子,修长的手指却停在了婴儿的胸前,“这是……”

“娘娘,这是胎记。”接生婆尽量平稳语气。

“胎记?”央姬似乎释然,“胎记……星星的胎记……他小名,就叫星子吧!星子,我的儿……”央姬话未说完,忽然向后一仰,双手软软地垂下,长长的睫毛悄然阖上,从此隔断了她与眼前的世界。不久,王府里哭声四起……

白昼如夜,大军恐慌,辰旦令所部就地休息。约莫一刻钟之后,天色渐明,云开风住。大半个时辰后,阳光复灿,烈日当头,依旧晴空万里,不染半点尘埃。片刻前的黑暗仿佛只是一个幻觉,一个短暂的白日梦。辰旦以手抚胸,方才那惊悸的一幕如烙铁烙在了心上。他也说不清道不明,曾经南征北战,见惯血流成河,为何只是一颗异样的流星,却让人不寒而栗?这预示着什么?辰旦望向遥远前路,望得久了,即使在午后的骄阳下,也似乎笼罩着沉沉的烟霭,看不清通向何处。

时隔多年,纵早已君临天下,辰旦每每午夜梦回,仍似停留于这个诡异的夏日午后,伫立茫茫草原,旌旗如云,千军万马却如泥塑木雕一般,不言不动,毫无半点生气。拔剑四顾,茫然不知何从,恍惚中,九天之外似飘来婴儿稚气的啼声……

辰旦默立半晌,旁边副将试探唤道:“殿下!”

辰旦猛地惊醒,忽沉下脸来,厉声喝道:“传我将令,今日白昼日食,主色目败亡,我军必胜!军中有敢异言扰乱军心者,斩!”副将忙传令下去。

辰旦正欲令大军开拔,忽听身后马蹄声急,回头却是传令兵一骑飞至,翻身下马,上前呈上红色令箭:“陛下请殿下到中军帐,有要事相商!”

辰旦策马赶到中军帐,见过父皇,不多时太子兹离也到了。这次诸照御驾亲征,坐镇中军,太子与辰旦分任左右军统帅。赤火为尚武之国,八十余年前先祖起事于草莽之中,历二十余载,以武力抵定天下。此后历代皇帝,开疆拓土,东征西讨,平定蛮夷,终至今日坐拥万里江山,亿万生民,直追上古大秦帝国。今上诸照现有四子,虽按立嗣之例以长子兹离为太子,但常不满其行事草率,无治国之才,三子辰旦却素得其心。此番西征,辰旦深知事关废立,若能建勋立业,入主东宫绝非奢望,因此自出兵以来,处处留心,颇得先机。

见礼毕,诸照令赐座,却问:“方才日食,白昼如夜,你们可听到有何说法?对此次战事有何影响?”日食为天生异相,自古以来为不吉之兆,尤主君王德行有亏,或是国有大难,且大军在野,事发突然,故诸照有此一问。

辰旦暗中庆幸自己已有准备,父皇从不信鬼神,尤厌天地报应之说,今日此问,怕更是试探二人应变,心念一转,已盘算好应对之辞。却听兹离答道:“回父皇,儿臣以为,日食不过为天象,猜疑流言只是迷信,父皇无须忧虑,如有乱言者治罪即可。”言罢便无下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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